理想世界

理想世界

卜少寒

汤姆是个孤儿，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死于车祸，而他被救活了，在孤儿院里生活着。

一天晚上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：一开始，他坐在一艘小船上，在大海里航行，突然遇到了一片大陆，雾气让汤姆昏昏欲睡，接着他就睡着了。

醒来时，他发现自己在一所房子里，不是孤儿院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。花草树木，以及房子，都像童话里的那样。更神奇的是，他的爸爸妈妈竟然在他身边！一个在炒菜，一个在工作。他想到了孤儿院里的好朋友，结果突然发现他们正在门外的草地上玩呢！汤姆跑了出去，跟他们打了个招呼。

“这是梦吗？还是天堂？”为了确定这一点，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，感觉到了清晰的疼痛。“这下更没办法确定了！”他想道。“不管了！”他去跟小伙伴们玩了起来。

就这样，汤姆在这个奇异的世界中生活了很久，逐渐发现了世界的神秘：你想要什么，世界就会给你什么。他“创造”了许多宠物和好朋友，可他总是觉得这是个不可能的世界。

一天，他突发奇想：这个世界也许确实是假的，但我要“想”出一个通往真实世界的入口，还要“想”出一个人来引导我进去。

那天，他跟小伙伴们说完再见，回到家之后，爸爸妈妈跟他说：“你已经很大了，该把真实的世界给你看了。”他们带汤姆来到自家地下室，打开一扇小门，不由分说把汤姆推了进去。

汤姆顿时感到像是从深海浮到了海面上一样，他睁开了眼睛，发现自己周围全是巨大的机器，自己头顶戴着个头盔似的东西，身体浸泡在黏稠的液体里。他回忆起了在孤儿院里看到过的电影《黑客帝国》，以为自己要被冲下去了。结果，仅仅是大头盔弹飞了出去，自己所在的一个小舱室缓缓移动到了外面而已。一个人走过来，把他扶出了舱室。“欢迎，你是第二个醒过来的人类。”

汤姆迫不及待地问起这个世界的事。那人说：“过来，到我的工作室里坐下说吧。对了，我叫塞恩。”他们一起在一个台子前坐了下来。原来，地球的环境在几万年前急剧恶化，于是有人开发出一种能够让人类在极低能量供应下生存的机器。经过改良，它里面人类视角中的十年在现实中只有一个小时。每个人在现实中的生命只有一个月，他自己眼里却有几百年。历史上把这种机器开始应用的那一年以后的那段时间叫做“机器纪元”。机器里，人的五种感知通过植入大脑的电极来输入；由大脑发出的动作指令则被截获、经过机器计算在转化成生物信号，反馈给大脑。“原来我掐手臂的疼痛感是这么来的！”汤姆恍然大悟。塞恩又告诉他，这台巨大的机器能够从大自然中提取能量，并不断克隆自己以容纳更多人类。汤姆向工作室外看去，只见数以亿计的舱室密密麻麻而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空中，让人心生敬畏。塞恩说，机器中的婴儿会在模拟机器纪元以前的正常世界中生存十年，然后模拟变得不那么严格，人能够通过自己的思想控制世界。“当然，这里的十年是从人的角度来说的。”塞恩补充道。

“醒来之后，我自己研发了一种能‘参观’别人世界的技术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。”塞恩提议。由于这些世界只是数据，获取与解析都很方便。他们选了一个小男孩，开始运行一串命令。

那个小男孩在他的世界里有三个名字：开心时叫“乌托”，伤心时叫“没什么”，困的时候叫“懒虫”。实际上，他的第二个名还从未使用过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，没有任何伤心的事。他在四岁的时候喜欢上了电子游戏（当然是他的四岁），当他能够控制这个世界时，他就创造了无穷无尽的电子游戏，全都符合他的口味。后来，他干脆直接把他的世界塑造成了一个游戏。他讨厌救公主的狗血剧情，只喜欢快节奏的、风格朴素的游戏，他的游戏世界类似《马里奥》，不过目标是不断向前冲。当他困了，饿了或是累了，他就“想”出一个存档点。存档点会出现，而他就可以睡觉或吃饭了。

汤姆感叹道：“这真是个完美的世界！虽然在我们看来，他的生命没有什么价值，但是对他来说有，这就足以让它成为完美了。”

“是的，我认可你的观点。这样看来，现实世界不也是完美的吗？对于这世界里的所有一直生命来说，这个世界都是完美的，那地球环境再糟糕，又有什么理由说它不完美呢？”那人说。

“真正应该接受我们崇高敬意的，是这理想机器的发明者。”汤姆说。他们俩一起，为那个发明者沉默致敬一分钟。

一分钟过后，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醒来似乎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完美。那人把一个显示屏放在一个台子上，并操纵台子到了汤姆出来的那个位置。他编辑了文字：“几万年前，这个世界第一次使自己变得理想：在环境急剧恶化时，一个人设计了这个巨大机器。在你之前，已经有两个人类醒了过来，但他们又回去了，以继续这个世界的完美。当一个世界中的生命都处在理想环境中时，这个实际也会变得理想、完美。按右边的按钮并坐回去，一起将照旧，你也可以不按。一切交给你了。”那人调出一段进程分配指令载入按钮并运行。他们俩以前住的舱室缓缓移了出来，他们爬了进去。经过一段命令中设定的时间，舱门关上。他们挥手告别。

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理想世界。

过了一个多小时（几十年？），那个小男孩醒了过来。他的舱门打开，他走到台子前。读完文字，沉思起来，像是在感慨。他默默的，将“二”改成了“三”，然后按了按钮。这个世界又一次让自己变得完美理想了。

一百多年后的汤姆关掉录像，他仿佛当年一样，亲身游历了这理想的世界。